上学没几天,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我是特困生,因为我的宿舍被安排在老楼里,那儿的住宿费要便宜多了。他们对我感到很好奇,我所就读的大学据说有一个别名,叫贵族学校。位于省城,很多同学家就在本市。每天周末,学校的几座大门前,都排满了出租车,一会儿,就被一一地召唤走了,载着市里的学生,飞驰而去。而每一个周一返校时,他们都会带回一袋一袋我叫不上名字的小食品,还有家里又新买的时尚衣物,平时课间休息时,几乎成了零食的海洋,各种饮料瓶、易拉罐、包装袋等等满教室都是。他们耳朵上插着最新式的CD耳机,谈论的都是最流行的话语,手机也经常更新。对于许多同学来说,贫困和撒哈拉大沙漠一样距他们的生活太遥远。因为与众不同,我成了他们着重注意的人。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。他们用充满好奇和怜悯的眼光看我吃些什么,看我洗脸洗头时居然用的是洗衣服的肥皂,看我不使用任何化妆品的营养不良的黄皮肤。他们经常分享各人带来的不同的新鲜东西,甚至连衣服也经常换着穿。我只有悄悄地躲开。我心理上总有一种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和可怜的感觉,让我难以忍受。我吃饭的时候通常躲着同学们,不象其他的女同学那样三三两两,结伴而行。我从不上街,从不买零食,上学一年多的时间里,我穿的也还是家里带来的衣服,穿着那些衣服走在到处是青春靓丽时尚流行的校园里,前后左右扫射过来的惊异的目光,让我如万箭穿心。
图书馆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。我常常找到一个不易被人注意的旮旯,狼吞虎咽地噎进去一个没有菜的馒头,好一点的是一根麻花,最好时是两个包子,注意不被人看到我的窘态。剩下的时间,我用读书来陪伴大学里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孤独。书是不挑人的,它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打开它的人们。 但有一个奢侈的行为我却一直没肯放弃,就是每月一次和中学几个好朋友的网上聊天,它给了我孤独的大学生活一个极大的安慰。每到这个日子,我都极早地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,占好位置,迫不及待地打开我的QQ,寻找想念信已久的老同学。 有一次我在网吧遇上了一个同班同学,他当时惊诧的样子让我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大毛病。我检查了一下自己,没发现什么,便把这件事忘记了。 我度过自己在大学里的第一个生日时,也是一个人,但那天我让自己又奢侈了一回,我第一次买了一个红烧肉,我也第一次大大方方地端着盘子和同学们坐在了一起。 当时在座的有两个我的同班同学,我至今清晰地记着他们那双惊诧的眼睛,那眼睛像不认识我似地反复打量,直到我将盘子里的菜吃得干干净净。 后来就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那个耻辱的日子。 那是一次团会活动,大家讨论帮助特困学生的事。有同学当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,他们说,特困生应该得到我们的帮助,可我们班有的特困生还上网吧;有人补充道,我看见我们班的特困生吃了红烧肉 同学们把眼光射向了我。 我已经无地自容。